没想到还有下文。半年后的11月9日星期天,在县城当工人的好友阿东放假回坡造找我玩,百无聊赖,去哪里玩玩呢?我灵机一动,我们去马山县州圩吧,那里有这么一位,我讲完喝酒的故事,阿东立马来了兴趣,说走就走,单身汉哪有什么牵挂?每人一辆自行车就出发,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具体的地址,道路如何。 上午9时许出发,到了上次送别玉馨的分别地点,再往前走,就是平果县与马山县的交界线,县域之间基本不通公路,连自行车也基本骑不了,只能骑一段,推着走一段。屋漏偏逢连夜雨,下雨了,我们雨衣都没带,泥巴路泥泞不堪,自行车轮子被泥巴粘住,更费力了,我们两人也变成落汤鸡。到了州圩公社,问了好几个人,下午4点多钟,终于到达玉馨的家,平山大队南生生产队(一个屯子),玉鑫一家人都在,估计他们会非常惊讶而又喜悦,没想到玉鑫有远方的客人寻来,而且是两位帅哥,用帅哥二字形容还是不算夸张的。 我们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,因为我和玉鑫也仅仅是一面之交而已。玉鑫妈妈拿出她哥哥的衣服给我们换上,正好她哥哥去年参军去了;玉鑫年近八十的爷爷立即生了一盆炭火让我们烘烤衣服,还使眼色给玉鑫的二妹,二妹会心一笑到厨房去帮妈妈做饭;玉鑫要我们脱下湿透的鞋子拿去刷洗;她7、8岁的小弟弟围着我喊哥哥,我拿出水果糖给小弟,香烟给老爷爷,老爷爷笑呵呵跟我们拉家常,玉鑫的爸爸五十出头,年轻时曾经是地下游击队员,后来参加解放军,复员后回乡当大队支书17年,因身体欠佳且上了年纪退居二线,显得老练而谨慎,但对我们还是很客气的。 略坐不久,饭菜便摆上桌来,非常丰盛,鸡肉、猪肉,自家菜园的青菜,还有米酒;安排我们上座,老爷爷和爸爸还有小弟,家里三位男人作陪,玉鑫和妈妈、二妹、小妹女眷不上主桌,在厨房另外安桌,这是中国传统风俗,南方北方一个样,实际上我们有点遗憾,吃饭都不能在一起,因为在我们平果县坡造街上已经不继承这种风俗。酒过三巡,谈话聊天之间了解到,此地曾经是中共地下党的根据地,跟阿东的村子坡造公社那羊一样,无巧不成书的是,老爷爷也曾经是游击队员,家里是地下党的落脚点,接待过的人有的当了百色专区的专员,而且竟然认识阿东的爸爸(也是地下党,解放初期便是广西隆林县县长),而且老爷爷曾经跟阿东爸爸一起坐过国民党的监牢,是革命战友啊,更不可思议的是,他们也认识我的大舅(苏瑞龙,百色右江日报社的领导之一,当然也是地下党了)。为此我和阿东就不再是一般般的客人,而是有着历史渊源的贵宾,加上之前玉鑫必定略有介绍,我是她在酒席上认识的“男朋友”,一位准姑爷啊,还有一层巧的,玉鑫的妈妈也是坡造敬村人,跟阿东的妈妈同乡,并且是老表关系,玉鑫变成了阿东的表妹,如此一来,他们跟阿东的关系更加亲近,我们两人都成为他们家的亲人,令我们深感意外。 晚饭后,烧了热水,玉鑫亲自端到我面前让我洗脸洗脚,并拿出新的毛巾,香皂,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有此待遇,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。趁他们聊得热乎,玉鑫引我走出家门在村里散步,聊聊我们自己的事。我说,曾经写了几封信怎么不见你回信呢?她说,没有啊,只收到好像3封信这样,稍倾,她说,我明白了,可能是一个本学校的男老师干的,他肯定把你的来信截留了,因为他在追求我。而我也明白了,那个男老师近水楼台先得月,我竞争不过他的,他是公办老师,我是一介农民,他具有经常接近玉鑫身旁的优势,而我远水解不了近渴。一时间我无言、沮丧,但很快便释然,既然我喜欢玉鑫,作为好朋友就应该祝福她,跟那位老师肯定比跟我好,在当时情况必然是这样,我表示既然如此,你自己决定吧,他应该比我好,玉鑫也没有多说什么。 为了不冷淡了阿东,玉鑫叫来村里一位女友陪我们聊天,我们两男两女天南海北地聊啊聊,年轻人的热情过剩,直到深夜一点多,考虑到玉鑫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,我们依依不舍地中断,还是要去睡觉几个小时吧。 第二天早上,我们说要返回家了,他们一家人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,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回去呢?马上又去杀鸡做菜,在早餐杀鸡这是非常高级的待客之道了,也非常奢侈。老爷爷还请来一位村里曾经的游击队员农友益,也曾与阿东父亲坐过牢,还带来他自己酿制的糯米酒,又香又甜非常好喝,他热情的一再嘱咐我们,以后一定常来玩,来走亲戚,不要忘记了他们。也许这个偏僻的乡村远方来客稀少,也许他们骨子里就是如此淳朴、热情的待客是很自然的事。 在我们的坚持下,一家人依依不舍的送我们出到村头,玉鑫去学校正好顺路,和我们一起走到往永州公社的岔路才分手,远远的还招手相送。其实这是我跟她最后一面,从此再也没有见面了。 由于昨天的路途难走,我们决定向北过永州,直上和平圩、堆圩,到凤梧公社,再折回旧城公社,返回坡造,一路县级公路多,应该好走,没想到还是有一段路相当难走,就是县域之间的边界,大约有十几公里左右,倒霉的是又下起雨来,但我们体力旺盛,而且有着吃苦的预期,有在新鲜的旅途上探索的憧憬。 到堆圩时已经下午六点多,而且需要修理自行车,只能在此住一晚了,小小的圩镇(不是公社所在地),根本没有旅社,怎么办?想起一个坡造同乡,他姐姐就在此地,我们没费多少工夫便打听到了,上门说明情况,姐姐姐夫立即招呼我们,马上去厨房抓鸡,我没拦住,姐夫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上来,拿出米酒跟我们对饮,犹如自己的亲戚。 如果是在今天,有没有这样的情景呢?值得怀疑。 趁姐夫做饭的功夫,我们上街欲寻找曾经认识的两位女友,只听说是这里人,但名字没记清楚,问了好几个人也没找到,只好作罢。日记里记载,小街上青石板铺路,家家的房子都挺洋气,据说是外地客商用手推车推货物来做买卖,所以称为推圩,堆圩,发音相近,到底哪个堆,说不清楚了。 次日早晨,我们告别出门,想想离榜圩公社只有10公里左右了,干脆再进榜圩找老朋友一聚吧。阿东曾经在榜圩的达洪江水电站工作过一段时间,在榜圩街上交了一帮男男女女朋友。到了街上,一帮朋友知道阿东带着一个朋友来,哗啦啦七八个有男有女就过来了,那天晚餐我喝得差点吐了,热情过分啊,壮族地区就是这样,好像不把你灌醉就不够朋友,最后又嗨到很晚才睡觉。 第二天上午10点,我们从榜圩出发中间在旧城公社街上吃了一碗豆腐炒米粉,下午5时左右回到坡造。已经是11月12号,如此,4天时间整整走了一圈,经过州圩、永州、凤梧、榜圩、旧城5个公社,两个小圩(和平、堆圩),行程约150公里,经历了艰辛的路途跋涉,淋雨、自行车坏,在泥泞的山路上推车等等,也得到了意外的惊喜,得到了比亲人还要热忱的接待,和朋友们聚会的热烈,总之收获满满。 我的日记后面有一段感慨:这是我们在人生道路上的又一次有深远意义的实践与“试图”,其中所见所闻我是无法一一记得下来的,但我深深记在心中,在我的脑海里又添上一页。我不敢肯定,将来是属于谁的?什么样的人才能办得了大事呢?在资产阶级的脉脉温室里培养出来的少爷小姐,虽然享有良好的环境、教育,但蜜一样的生活,满足了他们的心胸,他们不可能办得“大事”,在无产阶级的山窝里磨炼出来的庄稼汉子,虽然在艰苦的劳动中有一点不满足的思想,可是他们视野太小,无能为力,也不可能成为人才,只有这天不怕,地不怕,以上两种均沾有,敢于闯、敢于荡、敢于钻,敢于在那崎岖不平曲折徘徊的道路上劈荆斩刺,敢于摸索的人,才有可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。 2020.4.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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